今晚不失眠

赛夏十题(四)

俺总算写完了

大概率不是你理想中的赛夏爱情,慎入

九 老同性恋者的自我剖析

“我只在十几岁左右爱过一个人。”他突然这样说,听到的时候我正盯着屋内的炉火发呆,木柴噼啪作响,迸溅出星点的暖意,我把他的话含在嘴里咂摸了一遍,仿佛被烫着似的在喉咙里嘶嘶抽出冷气。

谁能想到年轻时绯闻像现在脸上堆叠起来的皱纹一样多的人,居然也开始卖弄起痴情戏码了。但我此刻无力忤逆他。

“那人是我的母亲吗?”我顺着他的话回问。

“不,不是的。”他却突然又沉默了,大概十秒之久,我们听着屋内暖烘烘的噪音和风雪刮擦窗棱时的呼啸,仿佛是冬夜里酣眠在自己巢里的松鼠,等我忍不住看向他时才发现他已经被过往的幻影魇住了,他的脸在那一瞬间阴翳遍布,五官仿佛翻动了了不得的回忆胶片一般揪作一团,从毛孔中渗透的悲哀出比冬夜还要沉重。

“您没事吧!”我尽量让嗓子里发出的关心显得真诚,虽然他和我都知道我在觊觎他能留下来的那份不菲的遗产,做梦都盼望着那破风扇似的肺叶早日停止工作,我跑过去想扶住他,他却摆手制止了我。

“我从来没有爱过她。”他慢慢缓过来后只说出这么一句话。

我愣住。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恶毒的老顽固,在生命弥留之际,终于肯把他的心掏出来给他的亲生儿子看看。

“但你们已经一同生活了几十年了……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。

“但我从来没有爱过她。”他缓慢的重复一遍,痰堵在喉咙里呼噜作响,随着发声的气流被呛入气管,于是又是一阵无休无止的咳嗽。

等他再次平静下来,他同我讲了一段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往事。

我在年轻时与恶魔定下过一个契约……你们现在已经不相信这种家伙的存在了,是吗?但在我们那个年代,用灵魂作为交换就能摆脱恶魔实现你的愿望,这是偷偷流传在人群间只能在夜晚谈起的秘密,并且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。我因为一些麻烦事……有关于你的祖父母的血仇不得不报,所以我与某一个恶魔就签订了这种交易灵魂的契约。

他叫,塞巴斯蒂安。那个恶魔,不管再怎么手段残忍或者强大,都只是个顶着我死去的小狗的名号存在的家伙罢了,我当时给他取名是这样想的。

但是我并没有想到,我会在几年的日夜相处中对他产生类似于恋慕的感情。恶魔都是善于偷盗人心的家伙,他不但要拿走我的灵魂,还要贪得无厌的想让我亲手献给他,怎么说呢,就像是双膝触地跪倒在地上,自己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,在他眼底下捧出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,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,他肯定会自满得不得了吧。通过耍花招获来得一个盲目而狂热的信徒,即便是人也会骄傲的。

我曾经以为这只是属于我不齿又绝望的单相思,但在他放弃索取我的灵魂的时候,我发现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,地狱的毒火一瞬间扑上来,从此沉浸在无妄之恋中的人都注定承受永生永世的痛苦,置身在灼热的气浪间,我的心都仿佛被烧化成一地齑粉,皮肉撕裂,油脂滋滋作响……开玩笑,这只是我无数梦境中的一个而已,事实是,我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他,我活到了现在。

你觉得十几岁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吗?可能称之为爱吗?你摇头了,其实我也不太清楚,但除了他,我再未允许过任何一个人如此靠近过我,如此深入我的生活,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允许他给我换衣服,送我回房间。我爱他吗?或许确实如此吧,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?其实是需要的。

我爱他会因为他轻飘飘向我送来的一个眼神,也会因为他把西装穿出的笔挺纹廓,会因为他递来的红茶温度适中,也会因为他出现的时机恰好。

所以我要在最后拜托你一件事,作为你得到你那份遗产的代价。

他双眼望向我,目光中流露出恳求。

几个星期之后,出席夏尔凡多姆海恩伯爵的葬礼的人们会诧异发现,这位伯爵和一个名字陌生的男子被镌刻在同一个墓碑上。

他们在湿润黑暗,隔绝人声的地底再次纠缠,一同长眠。

 

十 暗无天日的囚禁

今天月光暗淡,昨天也是如此。

今天送来食物的人还是昨天那个。

无休无止的循环,白天,黑夜。

您要屈服了吗?他在几个月前抽空来看我,附在我耳边轻轻的说,笑声都是满满的恶意。

做梦吧,我回答他。

黑夜,黑夜,自那天之后他吩咐把本来就小的可怜的窗户堵上,黑黢黢的囚房中,只有通风管在沉默运转。

我和床铺跳舞,和自己的拇指说话,绕着柱子一圈一圈的转,摸着数墙上有多少瓦砖。

锁被打开的噪音不适时的响开,在被我自说自话的声音填满的牢房回荡。

开锁的人放下餐盘后和身后的人报告我近来发疯的情况。

痛苦吗,他笑着揪住我额发,用力极大,黑暗中只有他瞳孔发亮。

很快乐。我告诉他,半真半假。

他于是不再回话,按着我的双肩把我抵在墙壁上,后脑勺磕破了一样的疼,我想摸一下是不是流出了黏糊糊的血,但他却以为我要反抗一样的加大了力气,骨头要被捏碎了,身体也要被压进墙里了,我在剧烈的痛感中迷迷糊糊的想。

痛苦吗,他再次问我。

很痛。我喃喃的说。

他于是微微放松了一点,为什么会痛?知道原因吗?

因为看到了你。我难受的就像当年看到父母死去那样。

我以为他听到后会杀了我,但没有。我不知道那天他是如何离开的,清醒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黑夜,黑夜,无数个黑夜,只有每天送到的食物证明我还切实活着。

他又有几天没来了?我不知道,他何必还要让我苟延残喘?

头发长了,衣服落了好几层灰,没人在意。我再次玩起了消遣的游戏,他人也逐渐变得漠然,我终于无计可施,日复一日的呆坐在地上。

在黑不见底的牢狱中煎熬的等待。


评论(8)

热度(27)